【炽焰慧心】若能与你共乘海浪之上 1


·现代哨向paro

·私设如山







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三日,天空呈现出一种浓郁的深灰色。午后的凉风蕴着海盐的气息,湿漉漉地漫过长草坡地。


这座临海城市的雨季总是漫长得过分,潮气浸满夏秋时节的大半日光。




安德瑞丝打了个哈欠,拉开了蓝色的窗帘。她昨晚赶报告熬到了凌晨,补觉补得有些久,眼下头脑昏昏沉沉的,不甚清醒。


盥洗室的灯泡眼看着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滋滋乱响着宣布自身的寿终正寝。不大的房间瞬间暗了下来,乌云间漏出的微光在公寓的镜子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她伸手将耳边一绺翘起来的头发压回去,难得有些认真地对着镜子审视起自己。


镜中的女子脸色苍白,眼下积了层薄薄的青色,长长的黑发乱糟糟地堆在肩上,看起来疲惫而憔悴。 


 二十八岁,一个不尴不尬的年纪,将将卡在青年人的尾巴上,却也已经到了会被父母耳提面命催婚,世俗意义上应该安定下来的人了。所幸目前的工作尚能让她勉强窝在象牙塔里装一装不谙世事,倒不必像昔年的同窗般焦头烂额地奔赴一个又一个的相亲局。


睡眠不足的副作用明显地反映在了头脑上。思绪漫无边际地胡乱发散开来,竟生出了几分偶遇旧友式的慨叹。对着镜子怔愣了数秒后,才自嘲般地一笑,慢吞吞地开始扎头发。


一刻钟后,她已经将风衣的扣子扣好,拿起放在鞋柜旁的雨伞,预备在离开时去楼下的咖啡店带杯摩卡提提神。









 晚上有场聚会,拟了个访亲会友的由头,实则无非是伊甸三大家族借机洽谈生意、拓展人脉的交际场合。地点定在一家以酒出名的庄园餐厅,据说还请了天价的安保团队。


毕竟来宾中除了普通人还有几位向导和哨兵,第七版《保密法》通过不过十年,老一辈思想守旧,总觉得哨兵在离开“塔”时同活体炸药包无甚分别。


安德瑞丝对这种喧闹的场合殊无兴趣,奈何布瑞国尔和贝利尔目前都不在国内,贝奥家族这一辈主宾的名头便落到了她身上。心里腹诽了长篇大论却也无甚办法,只得翻出经年未见的珠宝盒,不情愿地把自己塞进繁复的礼服中。


被称为赛林德的年轻女士即使放在三大家族中也算得上离经叛道。甫一毕业便孤身飞去国外深造,誉满异域后又毅然选择归国。贝奥家族历来是忠诚的哨向之友,这一代的长女却对家族中有关“塔”的事务敬而远之。


甚至不惜离开故乡,独自择了处陌生的临海城市定居。


有相熟的友人试探地问起波洛米尔时,发福的家主也只是呵呵笑着,颇有些无奈地眨着那双与长女相似的灰色眼睛,缄口不言。




但就算是再怎么特立独行,有些责任还是不可推脱的,家人的包容终归不是逃避所有事情的合理借口,这一点安德瑞丝心知肚明。


不知道将礼节性的笑容在唇边挂了多久,笑得脸都有些僵了。她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天鹅绒的椅垫,不动声色地向右手边的女宾颔首示意。在收到阿丹妮尔了然的回应后,安德瑞丝状似不经意地站起身来,借着对方微侧的身影,快速地走上楼梯。


庄园的宴会厅共有两层。一楼是典型的Black Tie场所,礼服的长度和领带的打法都有着繁复的讲究。真丝手套蛇上镶钻腕表,银制的高脚杯碰撞出金玉的声音,身着正装的侍者托着托盘优雅地穿过枝形吊灯洒下的点点星光。



衣香鬓影,满室生辉,莫过如此。



楼上的小厅则装修得有个性的多,雕满古典浮雕的大理石柱上张贴满先锋艺术的海报,啤酒和冰可乐摆满了桃花心木的圆桌,一排沙发旁还设了一个小小的吧台,倒像个前卫又不失典雅的酒吧。

厅中大多是随着长辈赴宴的年轻一代,还没到上谈判桌的年纪,只是单纯地聚在一处无所事事地吃喝玩闹。



或许也没那么单纯




安德瑞丝礼貌地收回了望向墙角的视线,暗自腹诽了一句。



按照她的身份,本应在楼下继续应付各方来客。所幸波洛米尔很清楚自家长女的脾性,提前派了自己的副手替她周旋。

再加上同阿丹妮尔的多年默契,得以让某位赶鸭子上架的主宾暂时脱出身来,好整以暇地窝在二楼发霉。







酒杯递到眼前时她还有些怔愣,清澈的液面上映出少女尴尬的微笑。

慢半拍地意识到大约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内容。一边在心底暗自吐槽这种尴尬到社死的惩罚,一边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冲送酒的女生安抚性地笑了笑。


有着好看灰眼睛的黑发女子是偏冷的长相,冰白的皮肤,眉眼狭长,笑起来却依稀有月色盈容,清晖入靥。


小姑娘看得一愣,莫名红了耳朵,在同伴的起哄声中一溜烟儿跑开了。





“……”





安德瑞丝喝了口手中的那杯螺丝起子。她酒量其实不错,只是不常喝,偶尔被阿丹妮尔扯出来聚餐时才会象征性地敷衍几杯。但眼下却也不敢多碰,毕竟领了个主宾的头衔,总归还是要留着几分清明在的。



墙角的娇笑声与喘息声益发地高亢起来,安德瑞丝有些无奈地站起身,准备换个清静些的地方继续出神



适才递酒的小姑娘大约是缓过神来了,眼下正同几个女伴坐在靠近吧台的角落,兴奋地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聊天。靠近空调风口的缘故,她在绿色的鸡尾酒裙外胡乱地裹了件白色外套,外套的胸口处别了一枚银色的别针。


别针由一根银制的松枝和一颗形似湖泊的蓝宝石构成,松枝尾端用极细的金丝嵌着Nargothrond的字样。



安德瑞丝用余光扫过枝叶上的雪花状纹路,暗自在心中勾了下嘴角。




原来还是学妹。




毕业多年的老学姐当即决定在小学妹附近隔着两张圆桌和一根柱子的单人沙发坐下,顺便给自己添了杯甜马天尼。



“也算是亲近母校的一种方式。”她愉快地想道。



大概是厅中颇喧闹的缘故,几个女生的音量压得并不低,不远处的安德瑞丝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她没有偷听他人说话的爱好,因而并未刻意关注。只是任由零碎的话语飘入耳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手中的杯子。苦艾杂着花香味溢散出来,琥珀色的酒液打着转儿,撞得未化的浮冰一阵叮啷乱响。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新话题,学妹的声调突然高了八度,引得她左边的女伴捂着嘴笑出了声


安德瑞丝听着她们话语中的陌生名词如珍珠般零零散散地滚过来,无端生出了些未老先衰的惆怅。旋即悲哀地意识到在自己闭关写论文的数月中,赛博世界大约已经过去了一个纪元。


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们大约是在讨论“塔”的新任执行官。算算时间才有些恍然,远离那个世界太久,连能够连续在报纸上占据数月首版的大事都未曾想起。


哨向世界的最高决策层——白塔的圆桌议会两年一选举,选举期间同时也会举行各地“塔”的执行官换届。执行官大多产生于现役的“狩猎者”队长,这也意味着每一位优秀的执行官手上都沾满了奥克的鲜血。



不过眼下姑娘们明显不打算在笙歌鼎沸的盛筵上讨论那些残酷危险的狩猎行动,新任执行官的相貌身量明显是她们更关注的话题。






栗色短发的女孩坏笑地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的人



“怎么,你转性了,不爱那位温柔的小——哥——哥了?”



学妹明显有些喝上了头,玫瑰般的红晕攀上了脖颈,她放下酒杯,理了理散乱的亚麻色头发,借着酒劲嘟囔道。



“那不一样,这种冷冷淡淡的酷哥型简直就是在我的审美点上跳舞。”




“哦———”




余下的几人大笑起来,笑声中不乏揶揄与调侃。



安德瑞丝好笑地听着话题从选举期一直偏到了新闻稿上不慎出镜的一角锁骨。食色性也,人都是视觉动物,荷尔蒙正旺盛的青年人更不能免俗。



成熟稳重的某学姐半点没有面上的不自在,优雅地给自己添了半杯甜酒。









“所以,说了这么久,这位金发蓝眼挺鼻薄唇芝兰玉树身姿如松的阁——下到底叫什么?”



“呃…..我搜一下,好像是个挺复杂的名字,不怎么常见的那种。”



“别吧,不记得还要找借口,真是不坦诚呢~”



“嘁——懒得和你一般见识。”



终归还是没有压抑住好奇心,安德瑞丝放下酒杯,凝神倾听这位拥趸无数的青年才俊的名字。






“啊,有了。我看一下啊,‘《贝烈瑞安德晨报》今日首版——【多松尼安新任执行官上任,与白塔敲定人事安排】年轻的格诺尔与其兄…….”




艾格诺尔




拖着长尾巴的彗星撞上星球表面。无法想象的、刺目炽烈的强光瞬间爆发,数千块碎片炸开来,在大气层中升腾起厚厚的尘云。



最后在宇宙间归为静寂。



心上挨了重重的一记,一时甚至有些眩晕。耳中嗡嗡作响,少女清脆的话语声被扭曲放大了一万倍,机械式地重复上演。



而不识好歹的心脏不合时宜地剧烈跳动。



突然很想捂住耳朵,松手让杯子摔碎,又或者不管不顾地抽身离开,怎么样都好,不想再听下去了。


可最终也只是牙疼似的咧咧嘴,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下去,微甜的液体在喉管里灼烧成一场燎原火,呛得她一时喘不上气,咳出声来。





耳畔,女孩们的讨论还在继续。



“奇怪的名字。”



“所以就是说嘛——没记住根本不是我的问题。”



“不过好像还听说,这个名字在哨向的语言中还有别的寓意,不过报道里没有写诶……”



一小缕阳光从山毛榉的枝叶间流下来,在长椅上聚成小小的彩虹色光斑,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松木香。灰眼睛撞上蓝眼睛,无意识地攥着刚从冰柜中拿出来的柠檬汽水,指尖积满露珠,耳朵的热度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炽焰。”她想。



“是‘炽焰’的意思。”他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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